[长篇]净世》长篇连载1(转载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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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卷 梵原 第一章 桑河遗孤

    “哇~~~~~~”一声婴儿的啼哭,在军营中格外清晰,连营寨外的震天杀声都无法将其掩盖。

    啼声来自梵营南角的一顶军帐。此时,连最后一名梵原军也撤出了北营。营外的上万名北冥骑兵喊杀震天,蹄声隆隆,渐渐迫近。

    梵原神使楼甲断后巡营,刚要御剑飞离,就被这声啼哭留住。

    啼声一发即止。

    楼甲循声飞去,掀开帐布,不禁一呆。

    一个美貌女子面如金纸,唇上没有半点血色。她斜躺在血泊之中,手中紧抱着刚出生的婴儿,额头上黄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。

    “走!”楼甲喊道,情势危急,多说一个字都是多余。

    那女子一手强撑起身子,对楼甲道:“楼神使,你把他带走吧,他叫九婴。”

    楼甲一面接过孩子,一面探手要把那女子扶起。

    女子的肩膀向后微缩,拒绝楼甲相扶,喊道:“你带着孩子走!北冥人马上就到,带着两个人,你会被冰兽追上的!”

    那女子说得是实情,冰兽追击的速度很恐怖,他已经感觉地面在冰兽的铁蹄下颤抖。

    楼甲犹豫了一下,但并未收回手臂。他不能不赌一赌,面前这个女子是一个刚生产完的母亲啊!

    “轰隆”一声,红光四散,罡气结阵崩溃,木寨终于被攻破了,北冥骑兵蜂拥而入。

    楼甲曾经杀死过数百名冰兽骑兵,而无论何时,他都没有感觉到如此无力。这些面目狰狞的冰兽,此时在他眼里,都显得无比巨大。

    “你快走!告诉九婴,他的母亲叫舍丽。”那女子拼尽最后的一点气力,把楼甲猛地推开。

    北冥军已围了上来,楼甲御剑围绕着舍丽,左右劈杀,伺机救人。

    他“呔”地大吼一声,一团强横罡气将面前的三个冰兽骑兵炸飞,体内再行运转,积蓄第二次攻击。

    完全虚脱的舍丽在此时竟摇幌着站了起来!

    北冥军想不到前方还有抵抗,怔了一怔,随即齐声呼喝,风刺箭纷纷向楼甲和舍丽射来。

    面对数十枝近在咫尺的风刺箭,楼甲在平时可以从容应对,而此时他要分出护体罡气保护身边的母子,防御便减少了一大半。拼着万箭穿身的危险,他将刚凝结起的罡气化作护盾挡在身前。风刺箭呼啸而至,薄薄的罡盾堪堪挡住了第一轮箭雨。

    “快走啊!带他走!”舍丽喊道。

    楼甲一面遮挡箭枝,一面吼道:“走!一起走!”

    舍丽没有踏上楼甲的剑,而是挣扎着扑出罡盾外,背对敌人,声嘶力竭地喊道:“带~九~婴~走!”。

    楼甲伸手拉她,却已晚了一步。在那一刻,天地和血光似乎都消失了,楼甲只能看到舍丽的眼睛,那眼神中有着无限的留恋,流动着温柔的血光。

    “不要!”楼甲喊道。舍丽眼中流动的血光,也是血神咒发动的预象。

    血神咒是梵原修真者极少修炼的一种功法,以修真者全身的精血祭发,攻击力无比强横,可以达到平时最高功力的百倍,但一旦施功,真身便气血散尽、元魄不存。

    扑扑几声,几只风刺箭已射中舍丽,她嘴角溢出血来,但仍以惊人的毅力保持住身体不倒。

    “九婴,妈妈爱你!”舍丽的这一眼,是对孩子的最后一眼。

    “呯”地一声巨响,舍丽真身化为十丈血墙,瑰丽而悲壮!

    无匹气劲将数十名冰兽骑兵连人带兽,碎劈为千万段,刹时间残肢飞溅。

    整个战场都被这情景惊呆。北营后撤的梵军已全数进入桑河堡内,此时在城头远远望见北营中中的漫天血光,都替尚未撤出的神使捏了把汗。而冲入北营的冰兽骑兵,则纷纷约束冰兽,勒紧缰绳,以免撞上强横的血神咒气墙。

    楼甲也被血神咒波及,被无匹气浪重推向后,几要吐血。

    几道红光同时自血墙中散出,快捷无伦地打中他怀中的九婴,楼甲震得一震,忙低头看怀中婴孩,竟毫发无损!

    血神咒暂时阻住了北冥骑兵,此时,楼甲只能选择迅速远离血墙后的敌人。他御剑飞起,霎时向桑河堡飞出百丈。城头的梵军见楼甲从木寨中飞出,顿时一阵欢呼。

    木寨中又是一声巨响,血神咒结成的血墙不再成形,血点洒遍方圆十余丈。楼甲回头看去,却见一道罡气冲破血神咒,疾射而至。

    “能穿破血神咒的,绝不会是北冥军中的无名之辈!”仓猝间,楼甲根本来不及凝结罡盾,只能抬手运气挡去。

    右臂上的护体罡气不堪一击,丝毫没有痛楚,他只看到面前血肉迸溅,自己的手臂已被击碎,气箭四散。

    以一只手臂的代价,楼甲撤向桑河堡的速度只被稍挫,得以继续向城门飞去。此时,他已感觉到断臂的剧痛。但仍没有去看伤口,而是很快地再看了一眼怀中的九婴,确定孩子没有受伤。

    再没有罡气袭来。离着百丈之遥,对方纵是强手,要再凝结如此强横的罡气,也不可能在眨眼间完成。

    楼甲独臂抱着婴儿,就要到达堡门时,断臂口失血过多,精力耗尽。

    “楼神使!快把楼神使接进来!”城门边的几个神武士早已迎了出来,将楼甲接入城中……

    梵原、北冥和清凉境是并立的三个修真界。两百年来,桑河堡边境,冥梵战争不断。

    这是梵历4103年的普通一天。新生命刚出生,就失去了母亲。战事一起,便要有人死去,象舍丽这样的事,每天都在发生。

    战争,仍要继续。

    桑河堡外的平原决战之后,梵军全线退入了桑河堡固守。桑河堡的城墙灌注了数千名梵原修真者的真气,强固异常。

    这一天的黄昏走得特别快,北冥军的冰兽座骑唯一的弱点显露出来——它在日落后看不见任何东西。这种北冥特产的巨兽,身长二丈,皮甲坚厚,奔跑迅捷,是北冥军倚以对抗梵原军的重要助力。

    第二天凌晨,北冥人继续发动了进攻。神使楼甲身负重伤,只能简单地包扎一下,配合着桑河守将继元调度军队。

    这是十余年来,冥梵双方最惨烈的一战!

    凶猛的攻击,围绕着城门展开。以骁勇闻名的北冥骑兵,前仆后继地冲锋,在三天内用冰兽和士兵的尸体填满了城门前的壕沟。冥军中能御剑飞行的只是少数千魔使和大魔将,而他们也无法飞越十余丈高的城墙。

    梵原军倚靠坚厚的城墙,居高临下地发出罡气波。冥军则尽量接近城门,同时借助强弓硬弩,向城头射出风刺箭雨。攻击方的伤亡要大得多,与守军伤亡相比,差不多是十比一的比率。

    在魔帅毕亥的率领下,冥军几次都差点攻破城门。要不是靠着上千闻讯赶来的梵原修真者,桑河堡的常驻兵力根本坚持不住。双方战士的血,使城墙和堡前的冲锋阵地都染成了殷红色。

    但是,奇迹还是创造了,七天里,三千梵原军民,顶住了三万多冥军的进攻!

    七天后,八千梵原援军到达,包括三十多个神龙骑士。梵原修真界两个最大门派——金刚密迹与摩崖的高手也群集桑河,使战况发生逆转。北冥军十三年来驯养出的冰兽,将近一半在战斗中被击毙。

    围城月余之后,北冥军终于被迫退兵。这场百年来最大的冥、梵之战,最终以北冥军未能侵入梵原半步而告终!

    然而,双方都在此战中大伤元气,北冥军损失了三万余只冰兽和二万多军人,而梵原则阵亡了四千多神修士和二千多神武士,以及无法统计的普通修真者。此后的二十多年,北冥军都不敢再轻踏桑河堡的土地。

    罡气波造成的伤害远远超过普通刀伤,那道罡气不仅击碎了楼甲的右臂,也将他数百年的修真元气击散大半。身负内伤,这意味着他从此不能再在军中担任神使。而且穷其一生之力,都不可能再恢复到神武境修为。

    梵原长老堂将他安置在婆娑湖(注1)畔的山林中,林木的元气足以让这位曾经立下赫赫战功的神使安然度日。

    战争中救下的九婴,一直跟在楼甲身边,在美丽的婆娑湖边长大。

    三四百年的军中生涯,楼甲早已习惯,但他最终还是习惯了赋闲生活,日日于梵水边喂鱼,在林中散步,或是教导九婴修真。

    每次想到那场战斗,他就会想到九婴的母亲——美丽的舍丽,舍丽是他平生见过的女修真者中最美的,尤其是她那双眼睛。那是一双即使在血色中,都充满了爱和对人世留恋的绝美之眼。

    这个在楼甲眼中最美的女子,在九婴刚降生的那一刻,使用了血神咒,不仅保护了他,也使他的身体里天生拥有了血神的力量。——当日血神咒爆发,身处血墙周围的人中,只有九婴没有一丝损伤。

    “也许,舍丽以这种方式,使自己的一部分,永远地陪伴九婴吧。”楼甲只能这样安慰心中那段美丽而残酷的记忆。梵原修真者讲究的是清欲,他的一生之中,从未对一个女修真者如此记挂过。只有舍丽,九婴的母亲,一个逝去的女修真者,永远地尘封在他记忆中。

    男孩九婴,成为楼甲所有的寄托。九婴除了在出生时啼哭过一声之外,就从未哭过,倔强的脾性与生俱来。

    刚开始时,楼甲有些担心,但见九婴除了有些倔强,其它方面又和常人无异,便渐渐习惯。

    梵原普通的孩子,都是自小修真,十八岁是一个人天生真元到达顶峰的阶段。这一年,父母会让孩子到密林中“苦行”。在苦修的一年里,孩子必须依靠自已的修真基础,在兽虫出没的山林中生存下来,并趁着天生真元最足的时候,寻找一颗合体真元。

    十八岁那年的真元合体,这是修真的关键——只有这样,才能在天生真气最强的时候,具备自动吸纳自然元气的能力,继续此后的修真生涯。

    梵历4121年,九婴十八岁。

    婆娑湖畔,杉木屋前,轻风拂面。

    就要进山苦行了!面带几分稚嫩的九婴站在楼甲面前,静静地聆听师尊临行前的叮嘱。

    “九婴,你的身世我都告诉过你了。你的生身父母都是优秀的修真者,因为你母亲施发的血神咒,你的体内已经拥有了超过其它同龄人的力量。现在到了你独自进山苦行的时候了!”

    十多年来,九婴一直憧憬着苦行,他兴奋地点点头,道:“师父,我准备好了!”。他现在已经是一个英姿勃发的青年了,中上等身材,皮肤被婆娑湖的湖风吹得有些黑。

    楼甲道:“你在战场上,都没有因害怕而哭过一声,我想,你是能够好好完成这一年的苦行的。”他与其说是在鼓励九婴,不如说是在安慰自己。

    “师父,您就放心吧!”九婴向楼甲笑笑。

    楼甲开始说到正题:“万物有灵,你苦行中仍是要坚持仁爱之心,不可以滥杀,即使是猛兽,不到生死关头也要慎下杀手。梵原修真者最后取得的真元,只能随缘。谁一旦为取真元而起杀心,那么他此后的修真境界将因此受限。”

    “师父,九婴都记住了!”九婴拱手道。

    “也许,我说这些都是多余的,你从小就是一个很优秀的修真者。更何况,这次和其他同龄人不同,并不是让你去普通的密林,而是要去不死林南端。”楼甲抬头看看九婴,有些担心地继续说道,“要得到更好的真元,只有冒更大的危险。”

    “我知道,师傅是为了我以后的修真,才决定让我进不死林。”九婴的眼睛向东北方向望去,楼甲告诉过他,那是他的父母战死的地方,“我一定要成为和父亲母亲一样的优秀修真者!”

    “孩子,去吧。”楼甲心知说得再多,九婴还是要靠自己走完这一段路。

    “师父,保重,一年后我准时回来。”九婴向楼甲扮了个鬼脸,转身而去,一面又回头喊道“今天风大,师父,您回屋去吧!”

    看着九婴离去的背影,楼甲忽然觉得眼眶有些湿润。“唉,九婴是真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,他继承了舍丽的容貌与善良。如果舍丽还在,一定会为儿子自豪的。”

    毕竟过惯了和九婴在一起的日子,这个老人心头一阵失落。

    顺着雷音河往北行,地势越来越高。

    九婴走得并不快,有一年的时间呢。楼甲师父告诉过他,属于修真者一生的真元不是想得到就能遇到,一切只能随缘。

    更何况,一路从草原和林间行来,能够看见与婆娑湖畔完全不同的景色。

    “哇,好美的景色!”九婴的血液都似乎要随着周遭景色而变,变为一片纯洁之绿。一群群的白鹿常在他前方呆呆相望,待他走近,再惊慌地窜入旁边的林中。

    九婴并没有感觉到苦行的痛苦,而是疑惑道:“为何人们要将这段修真经历称为‘苦行’?不死林是这样的漂亮!”

    一直走了六七天,前方的地平线逐渐升高,终于看清了那是巨岭平整的山脊。

    巨岭竟是如此雄伟壮阔!高山笔直入云,如一道长墙。

    也只有这样的壮阔,才得以使有史以来,没有一个修真者能逾越。巨岭曾经阻断了梵原人的视线,一直到一千五百年前发现了桑河堡和多闻,才陆续有修真者进入北冥。

    而两百年来,巨岭也帮助梵原挡住了玉西真的北冥军,是以战争后出生的梵原人,也把巨岭称为“据岭”。

    一面继续前行,据岭在面前越来越高,高到似乎近在咫尺,却始终走不到它的脚下。这一路,九婴每天都要几次想起冥梵之间的战争。

    所有对于这场战争的印象都只来源于师父的斜述,九婴一直弄不懂的,便是北冥大漠上的修魔人。“他们中的许多人,本就是同根同源的梵原人,只因为离开了梵原,难道地域的改变会改变人心吗?或是一千五百年的分离便会使曾经的同胞变为仇人?”

    又走了三天,九婴终于来到据岭脚下。这已经是不死森林在梵原的尽头了,如果再要往前走,顺着据岭山壁往西,穿过雷音河谷可以通往不死林的腹地。——但那是修真界的禁地,数千年来进入禁地的修真者,没有一个回来过。

    最后深入禁地的是现在梵原第二大修真门派“摩崖”的上代长者毗卢,也是二千年来没有音讯,此后就再没有修真者踏过雷音河谷了。

    “真是个好地方啊。”九婴在一片榕树林停下,舒展了一下筋骨,决定就地安顿。

    到目前为止,他还没有感觉到不死森林有什么让人惧怕之处。

    [注1:婆娑湖是梵原大陆唯一的湖泊,由上游的雷音河汇成,湖的东南汇成雷音下河,直至汇入梵水。湖的北面挨着巨岭以南的不死森林。只有享有功勋的神使和长老,才允许在这片美丽且灵气充沛的圣地休养。]

  第一卷 梵原 第二章 不死真元

    不死林上空的山壁,四季笼罩着浮云,仰头已望不见据岭的平顶。

    九婴选了棵榕树,在榕须下清出一块净地,又建起半尺高的无形防御圈。以他的修为,还不能建壳状防御阵,但足以抵挡地面的小兽虫。

    “终于好了!”九婴忙了大半天,才安置妥当,起身环顾,觉得颇为满意。

    此后的一个多月,九婴都在树下坐禅。

    吐纳的基本功法,他已修行了十余年。这片榕林的元气充沛异常,九婴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自已的吐纳越来越容易,即使是小睡一会儿,身体吸纳的元气也不会停止。

    他选择的地点很好!一个月之后,他已突破修真者的第一重境界——吐纳(注1),终于成为了一个真正的修真者。

    “现在,我可以一心一意地去找合体真元了!”找到真元的时间延误的时间越久,对以后修真境界的损害就越大。

    虽然已经可以随时随地地练习吐纳,九婴还是习惯白天到林间寻找真元,晚上回到榕树坐禅地。他早出晚归,一直想找到一颗动物的真元。

    “我是一个不喜欢寂寞的人,可不想当一辈子的‘植物人’。”然而奇怪的是,几个月下来,别说动物真元,连植物真元也没能合体。

    不死林中的白鹿、獐麂之类颇多。有一次,他救下被驼狼群围攻的一只白鹿,垂死白鹿的眼眶里挂着清彻的泪珠。白鹿真元在他面前慢慢暗淡,最后消失。师父说过,当遇到属于你的真元时,心还未动,它便会自动融入你的体内。

    九婴想,白鹿的真元应该是属于一个善良的女修真者的。

    相比白鹿而言,九婴从心底里更喜欢难得一见的烈虎,那是一种充满了阳刚和血气的生灵。可他只看到过三次,而且烈虎看到他便远远躲开。

    不死森林已入初秋,天气转凉。

    九婴的吐纳已经成熟,即使是熟睡中也能接纳元气。而真元的寻找还没有结果,他只能一遍遍地在森林中寻找,后来出巡的时间越来越长,经常十天八天不回榕树营地。

    这天,九婴走到了离坐禅地三天脚程的雷音河西岸,发现了烈虎的踪迹。可是追到一片密林前,就再查不到那只金毛烈虎的脚印了。他不禁有些失落,一屁股坐在草地上。

    “哈哈,闷死我了,终于看到个人了!”

    “谁?”九婴吓了一跳,四下张望。他半年多来已经习惯了一人独处,只是长时间的单人苦行,不免养成自己说话的习惯。而这个声音显然不是自己的声音。

    飕地一声,一个少年从树上荡到九婴面前,笑嘻嘻地看着他:“你也是来追那只烈虎的吧?我也是啊。整个不死森林只有烈虎真元对我的胃口。”

    九婴看清了面前这个中等身材的少年,顿时感到无比亲切,笑道:“我只是想看看烈虎。你在这附近坐禅的吗?”

    “是啊,我领你到‘我家’看看。对了,你叫什么名字?我是赴那城的尹喜。”

    “我叫九婴!”

    难得遇上个修真者,而且还是同龄的少年,九婴和尹喜一会儿就熟络起来。尹喜领着九婴到了自己的坐禅地。

    尹喜的坐禅地竟在一颗老槐树上,倒是比九婴省不不少功夫。两人席树而坐,聊了起来。

    和楼甲当年一样,尹喜的父母都是神武境修真者。父亲尹俭是神使,母亲方笛则是驯龙使,专门负责训练神龙骑士的坐骑角龙。在父母培养下,尹喜的修真基础扎实,因此也选择到不死林苦行。他比九婴早一个月到达,在上个月跨入了吐纳境。

    九婴也向尹喜叙说了自己的身世和经历。两个少年同是血气方刚,都对烈虎这种动物有兴趣,不同的是,九婴只是因为喜欢而喜欢,尹喜却是想将它作为合体真元。

    尹喜首先叫苦道:“那家伙的速度太快!每次遇上它,我都要拼尽全力才能够逃脱,更别说能猎取他的真元!”

    “什么?它会攻击你!”九婴觉得出乎意料,“我是每次都只能远远看见它,等我走近,它便转身逃去。我追了几个月了,总是这样。”

    “不会吧?你看到的是不是烈虎啊?”尹喜叫道。

    九婴摇摇头,让尹喜这么一问,他也觉得有些没把握了,烈虎是师父以前告诉他的,此前他也从未见过。

    尹喜笑道:“没关系的,这附近就有一只烈虎,每天都到我的树下来转悠,今晚在我这儿坐禅吧,明早一起看看。”

    “我不明白,如果因贪念杀生会影响修为。那你这不是已经起了贪念了吗?”九婴问道。

    尹喜笑道:“我可没想那么多,反正我只喜欢烈虎的真元。我是因贪念而来,可是现在,烈虎却因贪念要食我,那么我到时杀它并不是因为贪念,而是为了求生。只是现在我的修为还不够,再过一个月,看我收拾了那只金毛!”

    九婴觉得尹喜的话似乎能自圆其说,但肯定有哪里不对劲,正在思索之间,尹喜说道:“太晚了,不聊了。想那么多也没用,大不了取不到烈虎真元,我就捡个千年老松树的真元好了。明早你就能看到真正的烈虎!”

    九婴还想说:“即使是千年老松的真元,也不一定能合体。”转头一看,尹喜已经进入了坐禅状态。

    第二天凌晨,二人醒来,就一直呆在树上等着烈虎出现。

    很快,一阵林风刮过,树下的两只小獐机敏地竖起了耳朵。尹喜轻轻碰碰九婴,伸出食指竖在口边,示意他不要作声。两人隐隐听到烈虎的喘息声,两只小獐在原地呆了一阵,一阵风地窜入草丛中。

    一丈多长的烈虎出现了,向树下踱来。九婴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看见烈虎,那兽的皮毛全身金灿灿,间杂着黑色花纹,有些象符咒。这只烈虎比他之前看到的都大。他转头看看尹喜,这家伙的眼睛都发绿了,贪欲写满脸上。

    尹喜终于忍不住下树了,跃到金烈虎身前。九婴生怕他把烈虎吓跑,想一把拉住他,却慢了一步。

    金烈虎没有跑,而是立即对尹喜作出了进攻的姿态。尹喜将真气布满全身,严阵以待。

    烈虎大吼一声,扑了上来。尹喜依仗灵活的身法与烈虎周旋,但是却伤不到烈虎的半点皮毛,渐渐地便真气不继,只想脱出战圈。

    九婴见形势不妙,也从树上跳了下来。那虎没想到对方还有一人,吓了一跳,但随即回过神来,拳头大的巨眼向九婴看来,又摆出了扑杀的姿态。

    九婴心中奇怪,这只金烈虎怎么和先前看到的不一样,根本就不怕人呢。正想之间,金烈虎已经闷吼着向后退去,一直倒退了七八步,这才扭转身,不紧不慢地离开了。

    “奇怪,这畜生好象很怕你啊。”尹喜象看怪物一样看着九婴。

    九婴还在兴奋之中,说道:“多亏了你啊,我才能真正地看到一次烈虎。那家伙长得真是太漂亮了。”

    尹喜绕着九婴走了两圈,一脸的困惑:“我母亲说过,即使是神武境的修真者,也不可能让烈虎不战而退的,你到底是什么人?”

    九婴道:“你问我,我怎么知道,我昨天和你说时你还不信呢。”

    “除非~~~”尹喜自言自语道,“是身有魔力或是神力的人,比如战神境修真者。但是不可能,绝对不可能啊。”

    九婴知道尹喜说的“不可能”是什么意思。“战神”是梵原修真者的第六重境界,全梵原也找不出几个,若是在梵军中,这种级别的修真者应该是大神使了。

    “对了,你是被施过血神咒的!你体内已经有了神力。”尹喜欢呼道,“我居然能想明白这么复杂的问题!”

    九婴的心情却沉了下去,他马上想到了用血神咒保护自己的母亲舍丽。

    “对不起,九婴,我不是故意的。”尹喜知道触动了九婴的心思。

    九婴并不是一个会陷入痿糜情绪太久的人,笑笑道:“没关系的。”

    两人无语了好一阵,最后还是九婴打破了沉默:“尹喜,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去杀烈虎了,这样得来的真元,是不会合体成功的。”

    “你说得对啊,可是我总忍不住要跟着它。唉,随缘吧,也许最终和我合体的是一颗草籽呢。”尹喜似乎已经看到了草籽的真元融入体内,不竟有些悲凉。

    九婴看着尹喜无限忧愁的样子,忍着笑道:“其实万物平等,修真者更应博爱,草籽和烈虎又有什么区别呢。”见尹喜一点没有被说动,又说道:“象我的师父楼甲,当年也是神使。他十八岁时合体的就是一株蔷薇啊。”

    听到这里,尹喜的眼睛发亮了,对九婴道:“真的吗?以植物的真元也可以练到神武境?可是我父亲和母亲都是与动物真元合体的。”

    “不管怎么说,因贪念去猎杀生灵,即使能强行合体,也会对修真有害的。”九婴只是为了安慰尹喜才编出蔷薇的鬼话,他毕竟不习惯骗人,此时都有些后悔了。

    尹喜怏怏道:“唉,我也知道,不说了,随缘吧。我再在这儿呆一晚,明天就离开,去寻找我命中注定的那颗合体真元。”

    九婴这才松了一口气,总算说服这家伙了!

    第二天,当九婴从坐禅中醒来的时候,尹喜已离开了。

    “我也该出发了。”九婴活动了下筋骨,跳下槐树,发现泥地上用树枝写着几行字:“我走了,苦行之后到赴那城找我玩。”

    九婴加紧了在密林中的搜索,希望那颗合体真元能出现。

    不知不觉,九婴已经行到了雷音峡谷。苦行的数月里,他已习惯了北面的据岭山壁,此时到了峡谷,据岭在这里生生地裂开了一条细缝,居然能看见岭那头的一点蓝天。九婴什么也没想,便朝着那道裂缝走去。

    走了整整一天,终于到达了“裂缝”。那是一个宽逾百丈的峡谷,生气盎然,飞禽走兽远胜先前不死森林中的景况。九婴从未见过这么多的生灵,兽禽似乎都是来自峡谷那头——据岭北面的不死林禁地。

    九婴止步了,跨过峡谷就是修真者的禁地,何况,这里的灵气已经是如此充沛!

    雷音峡谷南宽北窄,偶尔会从北面传来巨兽的低沉嘶吼,其声如雷。“原来雷音河的名字是这样来的啊。”身处峡谷,头顶终于没有了盘聚不散的云层,九婴在雷音河边坐下,不知不觉进入了坐禅状态。

    此时他体内的吐纳已经可以随心所欲,身处灵气充盈的雷音峡谷,真气流动加速,耳目的灵觉程度大幅提升,这是修真者冲向第二层境界“罡气”才有的现象。

    九婴在河边直坐了月余,这才站起身来。睁开眼,同样的世界,竟比一个月前更加生动了,只要集中精神,他可以听到河对面白鹿的皮毛与树皮相擦的声音,还可以看见飞过的银鹳的眼睛。九婴兴奋无比,细细地品味着这接近“罡气”境的美妙如梦的感觉。

    身后的山林中,清晰地传来一声低吟。

    九婴集中精神,意念循声而去。低吟时起时无,但他感觉到了,那是一种无助、痛苦的声音。吟声打破了他沉浸在梦境中的兴奋。九婴急向山林跑去,那里一定有什么生灵需要他的帮助了。

    “那是什么?”低吟声越来越清晰,九婴的心不禁揪紧,他离这声音越近,心中的恐惧便多一分。吟声已如此之大,而他还仍未看见发出声音的这只兽。应该是一只巨兽了,也许是一只比那只金毛烈虎还大的烈虎。

    他拨开最后一重灌木。

    “天啦!”尽管已经有心理准备,九婴还是被眼前的巨兽吓了一跳。

    这是一只长逾五丈的巨兽,宽大的肉翼此时已搭拉在地上,头上长着独角,光这枝角就比九婴高半尺。周围的树木都已折断,显然是巨兽翻滚挣扎过一番所致。巨兽的头斜斜地靠在地上,不时发出吟声,而身体上尽是伤痕,空地上满是干枯的血迹。

    看到九婴走近,巨兽的头略抬了抬,但是没有成功,它极度虚脱,应该受伤躺了好久。

    九婴远远地看了一会儿,那巨兽伤口腐臭无比,上面叮满了蚊虫,头顶上兀鹰盘绕。每当有兀鹰落到巨兽的伤口啄食腐肉,巨兽便会全身抽动一下,发出低吟,驱走兀鹰。

    “看这巨兽,原先也应该是有着气吞山林的威势,想不到临死之前竟如此凄凉。”九婴怜悯之心顿起,转身向雷音河边奔去。

    他运转真气,将河水裹成三尺见方的一个圆球,再跑回巨兽身边,向大嘴里喂了些。那巨兽已无法吞吐咽,九婴用剩下的水清洗巨兽身上的泥草。一个水球用完了,他就跑回河边再裹一个。直忙到第二天凌晨,巨兽的伤口和全身才完全清洗干净了。

    七八个时辰以来,九婴一直是用真气封住嗅觉,来回的奔跑和制作水球,也消耗了不少体力。但在他坐下前,还是将巨兽的伤口裹上一层浅浅的真气防罩,以抵挡兀鹰和蝇虫。

    九婴坐在巨兽的头前,抚摸着巨兽的前额。巨兽的头与它的身子相比,并不算大,和烈虎的差不多,也没有烈虎和驼狼那样锐利的牙。它早已不再低吟,只是时而静静地看着九婴,或是抬眼望向天空。

    十天里,一人一兽就这样静静地呆在一起。九婴每天只去河边取水三次,慢慢地喂入巨兽口中。每次,那水只能湿润一下它的嘴,便倒流出来,

    巨兽只能感激地看着九婴。他也曾努力地想把真气输入巨兽体内,但是这种在修真者之间可以适用的方法,对兽类也是毫无用处。最后九婴也放弃了,只是陪着巨兽静静地坐着。

    “象你这样的巨兽,应该没有什么怪物能伤害到你吧?那么你就是从天上摔下来的了?”九婴觉得巨兽还是很寂寞的,肯定需要有人陪它说说话。当他说话的时候,巨兽总是看着他。他想,它也许能听懂吧。

    “你叫什么呢?也不知你在这不死林里生活了多少年了。”九婴看着巨兽,自顾自地随便说道。这时,那巨兽的舌头似乎动了一下。

    天色已晚,九婴怀疑自己看错了,巨兽除了眼睛,全身已有四五天没动过了。再认真看下,巨兽的舌头果然在轻轻颤动,他大喜,对巨兽说道:“你等下,我去取水。”

    这次九婴做了一个五尺见方的大水球,飞奔回去。巨兽居然能微仰着头,喝完了九婴的大半个水球。九婴趁机扶着它的大头,将它埋在泥里的那一部分也清洗了一下。

    [注1:

    通用的新修真九境:吐纳、罡气、随心、御剑、神武、战神、通灵、圆满、仙道。

    其中,“罡气”到“战神”五境是由旧修真五境中的“罡气”细分出来的。]

  第一卷 梵原 第三章 初出茅庐

    巨兽喝了水,已能将头抬起大半,对着九婴低吟了几声,又将头努力地笔直向天,长吟一阵,林间的禽鸟和小兽被这声长吟吵醒,也都发出一片杂声。巨兽吟了一阵,终于无力,头颅重重地摔回地上,合上了眼睛。

    九婴这才知道,巨兽终于寿终正寝了,刚才只不过是它的回光返照。相处了十天,他已经对这只巨兽产生了感情,抚着它泛着浅浅金光的独角怅然若失。

    正在他哀伤之时,巨兽的口中微微地金光闪动,游出一颗小球。那小球通体金色,在空中上下浮动一阵,忽然向九婴冲来。九婴没有想到那小球会突然攻击,躲闪不及,竟被它冲入鼻中。一股热力由鼻腔向上,再顺喉向下,直进入肚中,随后速度放慢,热气最后消失在丹田附近。

    “难道我已与这巨兽的真元合体?”九婴初时有些惊骇,当小球进入肚里时已有些明白过来,“我一直期待的真元合体就这样完成了?”

    九婴“吞”下巨兽的真元,将真气在体内运行了一周天,发现并无异常。他不忍巨兽的尸体被鸟兽蝇虫咬食,当下掘了个大坑,将巨兽掩埋。真元合体之后,九婴体质已变,掘挖大坑、埋葬巨兽并没有花多少时间。

    苦行已经结束,他的吐纳境修为已臻顶峰,不再留恋不死林的元气。

    归心似箭,九婴顺雷音河南下,不几天就到了婆娑湖边,沿湖畔又走了两天,回到了楼甲在湖畔的小木屋。

    远远地,便看见楼甲佝偻的身影正蹲在湖边喂鱼。因为在战斗中受了内伤,楼甲这十余年迅速地衰老了。

    九婴心中一阵感动,欢呼道:“师父,我回来了!”

    楼甲也看见了九婴,站起身来,他是曾经到达过神武修为的人,虽然功力已失大半,但对真气的感应却一点不差——他看出九婴已完成了真元合体。十九岁的九婴,皮肤比以前更加黑了,但却精气四溢,再不是需要他时时保护的少年。

    “师父,我回来了!”九婴一路跑到楼甲面前。

    “来,让师父看看。”楼甲迎上前去,用唯一的一只手握住九婴的脉门。九婴知道他要查看修为,顺从地放松气息。

    楼甲没有马上放手,而是皱眉诧异道:“九婴,与你合体的是什么真元?”

    九婴便把前事叙说了一遍,楼甲没有打断他,一直认真聆听。

    “角龙(注1)真元!你遇上的是只千年角龙!也许全梵原能有机缘与角龙合体的,再找不出第二个!”楼甲长嘘出一口气,慈爱地拍拍九婴的脑袋,“苦行回来,我本就准备教你‘罡气’境心法,加上这真元,跨入罡气境指日可待!”

    “对了,师父,您当时合体的真元是什么?”九婴突然想起曾经对尹喜胡编的蔷薇真元的谎话。

    楼甲低头看着河里的游鱼,微笑道:“我当时合体的是一尾鲤鱼的真元。到现在我才明白,实际上我内心深处一直最盼望的,便是象这河里的鱼儿一样无忧无虑地生活。”

    近二十年的山林生活和体内的伤病,使这位曾经叱咤沙场的神使已显老态。

    当晚,楼甲向九婴传授了“罡气”境心法,九婴彻夜不眠,静心调整体内仍有些躁动的角龙真元。次日一早,九婴一睁眼就看见楼甲坐在对面,眼睛中还有些血丝,居然也是一夜未眠。

    一见九婴坐禅醒来,他便迫不急待道:“走,到屋外去,让我看看你的罡气是否已经成形!”

    九婴随楼甲来到屋外,依照楼甲所教心法,集中心力,两手分开,造出一个一丈方圆的圆球,向前推去,那球向前移出数尺,渐渐消散。他在雷音河边曾经十日为角龙制水球喂水,因此自然而然就先想到聚成球形的罡气。

    罡球未坚持数尺就已消散,九婴觉得有点辜负师父的通宵不眠了,转过身来不好意思地对楼甲道:“师父,九婴笨拙!还没能完全领会罡气心法。”

    “很好,很好。”楼甲半晌才说出话来,“你小子怎么有这么好的运气,我从苦行境到罡气境,足足练了十年,这还算是快的呢,有人练了百年方才能形成罡气。”

    他两眼望着刚才罡球消散的方向,寻思道:“你刚过吐纳境就能以真气盛水球,看来进境如此之快,仍是拜血神咒之功。”

    接下来的两三个月,在楼甲的指导下,九婴很快便掌握了运用罡气的技巧,包括凝结罡盾和壳状的小防御阵。楼甲想不到九婴的学习能力如此之强,便继续传授“随心”境心法。又过数月,九婴已能熟练地运用圆球攻击和罡盾防御了。

    春消夏长,冬去春来,转眼已是梵历4122年的冬季。

    这一天,九婴正在屋外练习,楼甲将他叫到自己身边。

    “第四层‘御剑’境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跨越的境界,而且,我觉得你的修真进境有点太快,根基不稳总不是好事,你需要找一个修真门派进行专门练习。”

    楼甲从怀中取出两条串着黑珠的红绳,将其中一条递到楼甲手中,“这是传音珠(注2),你只要注入些真气,就能和我说话了。”

    九婴接过珠绳,知道才相聚数月,又要远离师父,低头无语。

    修真者的行李很简单,只是几件换洗的衣服。楼甲又给了他些币石。九婴将传音珠挂上,心中离愁顿去,因为只要自己还在梵原大陆,就还能听到师父楼甲的声音。

    在小木屋里又呆了几天,将“随心”境修炼中遇到的问题都一一问清了之后,九婴告别楼甲,踏上前往桑河堡之路——他首先想到的,就是到母亲仙逝的故寨看看。

    离开不死林山脉的丘陵群,九婴进入了小梵原,修真者日渐多了起来。每隔百里,便会有一个村寨。他从小在婆娑湖的山林中长大,平时所见也不过是附近的老神使,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人,甚是开心。

    上次去不死森林苦行,九婴是一路悠哉游哉,而这次去桑河堡,他则是行色匆匆。他几乎没有浪费一点时间,一路上都有热心人为他指出到桑河堡的最快路径。

    冬雪消去,他终于看到了秀丽的佛奴河之源。那是一小片枫林,纯净的河水便是从这儿发源,给广袤的梵原和小梵原带来无限生机。

    到佛奴源来的人,都怀着感恩的心情,自发地聚集在佛奴林以北十里的平原之城——小佛城。因此虽然来佛奴源的人多,但这里的水土林木并未受到很大的影响。相反地,由于桑河堡的战争,附近的林木遭到破坏,原先栖息于桑河堡附近的生灵,都移居到佛奴源。

    九婴心挂着桑河堡母亲故去之地,没有在仙境般的佛奴源多作停留,径直向北来到小佛城。他打算在城里停留一夜,次日就可以到达桑河堡了。

    小佛城不比之前经过的修真者村寨,这是一个真正的城市,也是小梵原与梵原的分界点。九婴找了间客栈住下,第一次使用了币石(注3)。

    他要了些水果,在客栈的大堂中席地而坐。九婴不是很喜欢城市,这里的一举一动似乎都要用到币石,而在婆娑湖,鲜果随处可见,在人家投宿也不需要币石。

    “当然,婆娑湖也没有这么多的修真者!”九婴心底里还是喜欢热闹的。

    这时,一个背着大包裹的年轻人在九婴的身边坐下,笑容可掬地问道:“阁下是第一次来小佛城吧?需要什么装备吗?”

    “装备?”九婴一时没反应过来。

    年轻修真者一边在九婴面前打开那个大包裹,一边耐心地解释道:“就是您修炼中需要的武器或是护甲啊。”

    “噢~~~~”九婴有点不好意思,他还从未用过武器和护甲,这十几年来,他都一直穿着布衫。

    年轻的修真者丝毫没有不耐烦,他见多了象九婴这样刚接触城市的修真者,又说道:“护甲可以抵挡更强的攻击,而武器可以使你的攻击更强。很多城市里的修真者,在苦行前就备好一套装备了。”

    这时,包裹已经打开,一大堆装备呈现在九婴面前,那人显然是个从事售剑的职业剑师。

    他继续说道:“虽然在修真过程中也可以不借助装备,但是练习护甲和武器的运用是每个有志于保卫梵原的人都需要的。我们玄武剑铺的品质有口皆碑,梵原军经常向我们订制武器。当然,我们炼制的护甲也很好,又坚固又轻薄。”

    听到这里,九婴有点心动了,年轻剑师抓准时机,拿起一把白色的短剑,递到他手中,道:“这种短剑最适合吐纳境的修真者使用,轻便灵活,只要三个黄币。”

    九婴拿起那短剑,觉得太轻了点,他对币石没什么概念,随口对剑师道:“一个黑币能买到什么样的武器呢?”临走时楼甲交给他三十个黑币。

    “这里没有,阁下可否随我到剑铺里看看?”那人更加殷勤了,本来只想找初级修真者推销几件普通装备,没想到遇见大买主,而且这个年轻买主显然没有什么经验。

    “好吧。”九婴已经决定,要为自己买平生第一把修真武器了。

    年轻剑师很开心地笑了,领着九婴走出客栈,“我叫孟章,是小佛城玄武剑铺的剑师。”

    玄武剑铺离客栈不远,刚走进剑铺,九婴不禁眼前一花——剑铺的墙壁上陈列着数百种武器和装备。

    孟章知道九婴还不了解装备,介绍道:“矛、棒之类的长兵器的价格贵些,但威力也大,适合攻击但不适合御剑飞行。剑和刀之类的短兵器适合绝大部分修真者。”

    “那我就挑一把长刀吧。”九婴很向往御剑飞行,但又喜欢长大兵器的形制,所以决定要一把宽刃长刀。

    “吐纳境的修真者最适合用这种长刀了。”孟章指着墙上挂着的一把铁制长刀。

    九婴道:“我需要‘随心’境的武器。”

    孟章吃了一惊,心中有些不信。他虽然年轻,但从小在玄武剑铺接触各种修真者,五百岁以内的修真者相信还是不会看错。

    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应是刚刚经过山林苦行的,不会是傻到闹不清修真境了吧?但是他还是从墙上取下了一把精钢长刀,递给九婴。

    九婴不是很喜欢这把长刀的外型,但转念一想,自己还是个初级的修真者,不能在装备上要求太多,便问道:“我能试试吗?”

    “可以。这堵靶墙是专为试刀而设的,你对着靶心试就好。”孟章也有心要看看九婴的修为,“这是把‘随心’境的长刀!”

    九婴已经感觉到墙上强横的氤氲真气,举刀对准剑铺右墙的靶心,尽力一击。“呛啷”一声,半丈方圆的一个蓝色罡气球击中靶心,在墙下四散开来。

    “果然比徒手罡气有劲!”九婴有些兴奋,“就是还有点不称手,感觉罡气不能完全释放。”

    “咦”,刚走进剑铺的一个中年修真者显然对九婴的罡气有些意外。

    九婴转头看去,那是一个穿着白金护甲的中年人,他身边还有一个少女,长得清丽可人,正好奇地看着他。

    他顿时脸红:“呀,这么差的罡气……我还以为没人呢!最怕遇上的就是女孩了,真没面子!”

    孟章呆在原地发怔,见九婴朝他看来,才醒过神来,在墙上又选了一把宽背长刀,转身递给九婴。

    取刀时,他也看见了走进来的客人,忙笑脸迎上:“二位什么时候进来的?稍等一下,这位马上就选好。”

    九婴接过刀,硬着头皮又向靶心发了一个罡气球,这次感觉要好些,罡气明显更强。他转身对孟章说:“你先招呼客人吧,我自己挑一把。”也不等孟章回答,就自顾自地去挑选武器了,想等这两个客人走了再试。

    那中年修真者打量了一下九婴,这才对孟章说:“给我挑一把‘罡气’境用的玄冰短剑。”

    孟章又是一阵大晕,光看这中年人的白金护甲,就是第五层修真境“神武”级的,玄冰短剑是罡气境后期的兵器,自然就是这清丽少女用的,而这少女的年龄也只能是比自己小。

    “今天怎么尽碰上进境奇快的年轻人!”他不敢怠慢,挑了一把上好的玄冰短剑交给那中年人,道:“上好的苦海玄冰所制。只要一个青币加一个黄币。”

    中年人看了看,点头表示满意,将币石付给孟章。那少女接过玄冰短剑,一脸欢喜,对中年人道:“叶儿谢谢崇恩师叔。”中年人却没有离开的意思,倚在柜边看着九婴。

    “唉,要看就看吧!”九婴已经看中了一把长刀,外形有些象角龙的独角,同样也泛着浅浅的金光。他拿起刀,略感吃力,调气凝神,又向靶心发出一个罡气球。

    七尺大小的半透明的金色罡球“呼”地撞在靶心上,随后散在空中。

    叶儿“哇”地一声惊呼,转头对崇恩道:“这哥哥好厉害啊!”崇恩“嗯”了一声,又向九婴看了一眼,带着她离开了剑铺。

    孟章已经是呆在原地,说不出一句话来。九婴开心地抚摸着长刀,头也不抬地说:“就是这把了!”

    孟章这才反应过来,急忙说道:“你等等,我去叫下师父。”一面朝后厅跑去。

    一会儿孟章领出一位身着布衫的长者,那长者眼里精光四射,透着一股精明干练之气,远远地便拱手对九婴道:“在下是玄武剑阁缨杰,适才听了小徒的通报,心下甚以为奇。阁下可否在老夫面前再试一刀?”

    九婴见缨杰如此说,便拱手道一声“献丑”,凝气举刀,大喝一声,一尺的淡金色罡球击往靶墙。靶墙震了一震,罡球四散,淡金色的罡气沿着墙面四散开来,久久不散。

    “啊!”缨杰也是满脸惊诧之色。这一击的威力本身并不算惊人,然而施行攻击者如此年轻,却是前所未见。

    [注1:

    普通成年角龙独角呈白色,五百岁的角龙呈红色,身型一般都在三丈上下。九婴所遇见

    的是千年金角龙,身躯要大些。角龙是梵原神龙骑士的坐骑,但基本上都在五百岁以下。

    注2:

    传音珠是梵原修真者互相联系的一种昂贵工具,仅供持有者双方单线联系。它在同一片

    大陆内可以使用,但如隔着海或是据岭,亦或是在洞中和防御阵内,就会失效。

    注3:

    币石是产于南梵原海边的一种矿石,围棋子大小,可以一次性储存修真者的真气达数百

    年之久。最差的币石是黄币石,往上依次是黄、红、青、黑,所有的币石以可存的真气

    量为标准来决定价值。一个黑币等于十个青币、一百个红币或一千黄币。币石现在是修

    真界的流通货币,除了市场流通之外,还能直接运用于其它一些运用真气的领域,但是

    存储于这种石头里的真气并不能被修真者直接吸收。]

  第一卷 梵原 第四章 海皇灵珠

    看着靶墙上渐渐散去的罡气,缨杰摇头赞道:“我是老了!”随即请九婴到后厅叙话。

    九婴这晚原就无聊,更何况是长者相邀。缨杰问起九婴的修真经历,九缨一一如实奉告。九婴阅历尚浅,不断求教。缨杰此时已对他欣赏不已,只要九婴相询,无不细细相告。

    原来,玄武剑阁正如孟章所说,是小佛城最好的修真装备炼制商号,分为剑室、剑炉和剑铺几部分,平时售卖装备,战时则向梵军军方提供订制的军用装备,如此历时已二百余年。

    而九婴适才看上的这把龙角长刀,便是军用长刀,平时并不出售,只是摆设在剑铺的样品。孟章之所以要到后厅请来阁主缨杰,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。

    起初缨杰到前铺来,只是好奇——一个刚结束苦行不久的修真者,居然能使用“神武”境的武器?直至眼见为实,心中顿起惜才之心,有意将刀售予九婴,又顾虑这是军器,虽无定制,但始终不便流入民间。

    经过一番长谈,才得知九婴师从楼甲,而缨杰对楼甲也是久闻其名,便打消了顾虑。

    待聊到九婴的苦行经历,剑阁的众人都已来到后厅,皆嗟叹不已。至此,缨杰的一切疑问才得以明晰,以他的判断,九婴的修为应在第三层“随心”境中期,而之所以能御使龙角长刀,应是借助角龙真元之力,他唯一不知的是——九婴身上,还附有血神咒的力量。

    宾主长谈,不知不觉已到深夜。缨杰见天色已晚,对九婴道:“今日得遇老弟,真是十几年来的一件罕事。老弟明日还要赶路,今晚就早点休息吧。这把龙角刀,配于少年英雄,也不枉玄武剑阁的苦心炼制了。”

    九婴自远行以来,这是第一次结交了许多朋友,又得到自己心仪的武器,自是十分高兴。他从怀中取出几枚黑石币,问道:“这刀很贵吧,不知够不够?”

    缨杰笑道:“几个黑石,何足挂齿?这把刀算老哥送于你的,以后路过小佛,常来坐坐。”缨杰久经商场,看出九婴前途必不可限量,哪肯收币。

    九婴性情豪爽,也不推辞,起身连声称谢,辞别剑阁众人,回到客栈。抚摸长刀,爱不释手,竟是一夜无眠。

    次日一早,九婴收拾行囊,到玄武剑阁辞别缨杰、孟章等人,绰刀北行。

    出城北行数十里,道路两旁林木渐少,地表只有草和灌木。待到能望见桑河堡城楼,脚下便只能踩到粗砾和杂草。

    九婴自 惯了婆娑湖的绿意,第一次见到戈壁,体会到萧瑟肃杀之气。“当年父母和千万梵军战士正是踏着现在的这条路,奔赴战场,那是何等的悲壮!”

    千仞据岭的缺口下,气势雄伟的桑河堡越来越清晰,。

    经过守堡梵军的例行盘查,九婴来到位于堡前数百丈的梵军木寨故地,木寨已荡然无存,只留下一片沙砾残木。

    眼前的北冥大漠一望无垠,烈烈风起,在两旁据岭裂口上鼓鼓作响,正如巨兽奔腾。

    九婴跪在沙砾之中,久久不动。

    十九年前,就是在这里,母亲舍丽生下了他。师父说,九婴只在出生时哭过一次。

    而现在,他又回到了出生的地方!他哭了,哭得是那样自然,从记事起就没有流过泪,而这泪却又是那么熟悉。这万里大漠,当年的英雄豪情,当年的血光冲天,他都不能体会,也不想揣测想象,有的只有对母亲的悲悼。

    “师父,我到了。”九婴第一次拿起传音珠,声音还有点哽咽。

    “嗯。”千里之隔的楼甲似乎有些漫不经心。

    “师父,我想问问您,”九婴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,“我母亲的最后一刻……”

    楼甲没有马上回答,过了良久,才缓缓说道:“她说她爱你!她的眼里只有爱……和留恋!”

    九婴没有再问什么,默默地收起了传音珠。

    在故营的沙砾中席坐一夜,九婴站起身来,回头向桑河堡那头的梵原走去。他决定沿着佛奴河往南而行,去游历梵原大陆,一面修行,一面访师求艺。

    自那晚在堡外故寨与师父楼甲交谈后,他总忍不住去想象母亲舍丽临死时的心情。

    “母亲在离世前,想到得还是我……难道对北冥人,她就没有一点怨恨吗?母亲留恋的还有什么?当年的战争到底是怎么回事?修真的意义又何在?”

    “梵原的世界是美丽的,”他想起美丽的婆娑湖和不死森林,“也许修真的意义就在于长生,长生是为了享受这个美丽世界。可是,修真九境中的第二层‘罡气’境到第六层战神境,似乎都是为了格斗才设定的……”九婴想游历梵原的愿望越来越迫切。他渴望解答心中的疑问。

    从行路的修真者口中得知,赴那城就在佛奴河下游。“顺道可以去看看尹喜。”他心想,一想到尹喜,他便觉得修真之路并不寂寞,尹喜是开心乐天的修真者。“也许,我也应该象尹喜那样,快快乐乐地修真。”

    向南经过小佛城的时候,九婴没有进城,那里不是一个适合修真的地方。沿着佛奴河又走了两天,他到了一个寨子。寨子不算小,有些土房,来往的客商和修真士三五成群地席地而坐。

    “玄武剑铺的上品装备,可遇不可求!有需要的吗?”

    九婴往叫卖声望去,却是孟章。孟章也一眼看到了他,老远就兴冲冲地跑了过来。

    “真想不通,玄武剑阁的剑师哪有时间修真。”九婴打趣道。

    “呵呵,人生不能只是修真吧,”孟章笑道,“趁着最近海皇珠的风波,多卖点。”

    “什么海皇珠啊?”九婴没听明白。

    “说来话长。九婴,找了几天,总算是找到你了,你稍等下,那边有几个买主,我去招呼下再来找你。”

    九婴看着孟章有人群中忙碌的样子,想起他刚才说的“人生不能只是修真吧”,心道:“是啊,修真者各有各的生活方式,师父楼甲一生战阵,追求的却是平静悠闲的生活;缨杰老哥追求得是炼器;孟章在售剑时找到乐趣,这也是一种生活方式。而我呢?”

    正想之间,孟章已经数点着币石走了过来,随即和九婴聊起了海皇珠的事。孟章每日都在和人打交道,叙述起事情来口齿伶俐,九婴很快就了解了海皇珠事件的来龙去脉。

    海皇灵珠是南海修真界“清凉境”的至宝,一直存放于清凉殿内,四百年前,这件至宝不翼而飞。直到前不久,“摩崖”长老郁陀深入位于北冥大漠西南的不死林边缘,找到了灵珠。

    据说灵珠再度现世时,光华照耀方圆百里,附近的人都看到了这一奇景,包括北冥人。郁陀长老在将此珠带回梵原的途中,北冥军多次阻截。他到达桑河堡时已身受重伤。摩崖方面立刻派人接应郁陀,而冥后玉西真也遣出一批杀手,潜入梵原,意欲截获海皇灵珠。

    这些潜入梵原的杀手自然是北冥修魔界的高手,一直较边关平静的梵原腹地顿时传遍了消息。玄武剑阁的装备出售立时红火起来,中、低级的修真者们不惜血本地升级装备,做好与北冥杀手遭遇的战斗准备。

    “这只是前两三天才传出来的消息,因此你离开小佛城时还不知道。”孟章说道,递给九婴一件铠甲,“终于在这儿找到你了,阁主嘱咐我往南边的几个寨子走动走动,也许能遇上你,还让我将这战甲交给你。”

    九婴接过精致的青铜战甲,心中感激,一时无语。

    孟章以为九婴不满意,又解释道:“阁主说了,你虽然可以御使神武境的龙角长刀,但战甲与武器不同,修为不够而越级使用,在战斗中反而会成为累赘。”

    九婴自小只感受过楼甲亦父亦师的亲情,此时真正觉得心头一阵发热,体会到了玄武剑阁的朋友肝胆相照的义气,见孟章误会,忙道:“小弟只有感激之意,缨杰老哥和你对我的情谊,我怎会不知。”

    接着,他向孟章说起自己想投入修真门派之事。孟章虽然对生意的兴趣大于修真,但毕竟见闻较九婴为广,当下向九婴提出建议。

    “‘摩崖’已有十多年未收徒了,可以去东南方的‘金刚密迹’试试,虽然只能通过比武来决定入门弟子的人选。可我想以你的实力,还是很有可能的。”孟章对九婴极有信心。

    带着孟章的建议和缨杰相赠的战甲,九婴向赴那城进发,他要到那里找尹喜,或许尹喜也想去金刚密迹呢。

    也许是因为这几天海皇灵珠的传闻,路上行人极少。这天傍晚,九婴远远望见一个村子,脚步加快,却听得村中隐约传来罡气碰撞之声。

    他急奔入村,见村中院场一群人斗成一团,当中受围攻的二人,赫然竟是那日在玄武剑铺中买玄冰短剑的崇恩和叶儿。

    围住崇恩和叶儿的八人,清一色身着布衫,手持月牙弯刀。见有人闯入,在场边掠阵的二人立时围将上来,当首一人弯刀连挥,一串灰色罡气刃向九婴扑面而至。

    九婴就地横躲,将罡球避过。

    “你们也太蛮横了吧!我……”九婴咽下了后半句话。

    他已看出这几人并不是梵原的修真者,脑中闪过孟章说的“北冥杀手”。

    “呛”地一声,龙角长刀出鞘。

    围上来的二人都是一怔,九婴趁机蓄气,淡金色罡球硕大无比,几达两丈,携着虎虎风声向敌人扑去。二人更是大骇,纷纷祭起罡盾,严阵以待。

    九婴借二人祭罡盾护身之机,抢步往崇恩、叶儿二人靠去,同时一刀向一个围攻者全力斩下。

    那人正全力向崇恩发动攻击,再者还有二名同伴掠阵,并未想到身后会有人偷袭,真气已全力注于攻击之上,防卫较弱,竟被那一刀斩在后背,顿时布衫碎散,贴身战甲被破,喷血前仆。

    刚才攻向九婴的二人,祭起罡盾,却不见罡球袭来,才知是九婴的诈招。原来那罡球虽声势威猛,却盈不能久,瞬间便化为无形。三人暗呼上当,而九婴已袭杀一名杀手。

    崇恩二人被北冥杀手围攻,叶儿修为尚浅,只能以罡盾前后相护,而崇恩尚有余力回击几道罡气。这些杀手单打独斗不是他的对手,但人数众多,训练有素,只是不断遥发罡气。

    崇恩看见九婴援手,方才知道他是友非敌,大喜之下,叫一声“小心”一道强横的刀形罡气出手,攻向追袭九婴的杀手。

    那杀手因同伴被袭而大怒,攻向九婴的一刀竭尽全力,一时无法变招,应声而倒。

    “站在一起,相背御敌!”崇恩急呼。

    九婴为崇恩所救,暗呼“好险!”当下忙镇静心神,与崇恩、叶儿靠在一起,凝神对敌。

    北冥杀手霎时少了二人,恼怒异常,剩下六人一齐围上,形势已变,车轮战改为强攻。

    双方对峙之下,崇恩的回击多了起来,原先他要照顾叶儿,现在己方多了一人,自己防卫时的罡盾可以小许多,体内真气迅速回升。

    叶儿此时已是香汗满额,娇喘连连,勉强向九婴示意一笑。

    攻击崇恩的三名杀手拼尽全力,只盼同伴速速解决了九婴,打破僵局。

    九婴连接数招,青铜战甲已泛出微微红光,面对北冥杀手的再次攻击,他只来得及形成一个薄盾,眼看就要身负重伤。

    “呯”地一声,他被罡气余波击中,身上剧痛,定睛一看,却是叶儿自身后抢上,在他的罡盾后又凝成一个罡盾。两重罡盾仍未挡住这一击,但却保住了性命。

    叶儿未受到罡气的直接冲击,但也受到激荡,体内真气翻腾,只能再撤回九婴身后,迅速调息。

    三名杀手迅速并成一列,后者双掌抵住前者背心,要合力发出巨强气刀,立毙九婴。

    崇恩听得身后叶儿惊呼,知道情势紧迫,“那小子肯定挡不住对方的再次攻击。”

    情急之下,他罡气含怒而发,又一名杀手中招倒地。其余两名杀手顿时大惊——三人要压制崇恩已是拼命,如今又少一人。

    “叶儿,罡盾护法。”崇恩无心趁胜攻击他面前的敌人,而是跃起半空,在空中扭身,大喝一声“祭月”,向九婴身前的杀手劈出一道月牙形的罡刃,气势无匹,竟是全攻型的一击。

    三名叠力发功的北冥杀手立时慌乱,他们没有想到崇恩会冒险出击,真气立散,却又不及凝成守御盾牌,大骇之下,祭月刀波已至,登时被穿体而过。

    而同时,崇恩的背心也全部亮给了他正面的杀手。北冥杀手训练有素,一见崇恩冒险出击,空门大露,两道灰气向崇恩射来。

    叶儿气息尚乱,仓猝间凝出一个薄盾,推向崇恩身后。

    灰气袭到,叶儿被激飞倒地。崇恩情急之下又不及御气抵御,立时受创,自空中跌落。九婴忙抢身挡在崇恩与叶儿之前。

    此时北冥杀手已伤六名,而崇恩战甲迸裂,生死不知,叶儿两次罡盾被破,真气耗尽。九婴单独面对最后两名杀手。

    这两名北冥杀手也被惊呆,已方三名杀手被一招毙命,幸好袭击崇恩也已得手。两人为崇恩余威所慑,一时不敢上前。

    九婴一时也愣住,身后传来崇恩焦急的声音:“化球为刀,抢攻!”

    刚刚目睹了神武境高手全力一击的威力,再经崇恩一点,九婴立时大悟,当下不假思索,大喝一声,举刀斜劈,一道利刃罡气直向北冥杀手扑去。

    孤力奋战,正是生死之间,他感觉丹田处的角龙真元散开,气劲充满全身,不泄不快。

    被攻击的北冥杀手,并没有将这一刀看在眼里,一手凝盾,一手持刀,作势进击。只听一声惨呼,那杀手被击倒在地,鸦青战甲上一道切痕,竟被九婴切破护盾,透甲而入。他祭起的罡盾此时还浮在空中,被切为两段,一时不散。

    但敌人的刀气来势不减,也已击中九婴,他全身剧震,青铜护甲被炸得甲片四散,上半身的布衫更化为灰烬——他只顾全力攻击,没来得及运气护身。

    “这杀手的拼死一击果真不好受。”九婴委顿跪地,一时气血涌上头来,晕了过去。

    他身后的崇恩已缓过一口气来,艰难地向最后一名杀手发起攻击……

    也不知过了多久,九婴才回复了意识。感觉自己浑身集不起一点气力,甚至连痛楚的感觉都没有,他发现连眼皮都睁不开了,更别说是想动动手指。背部所触柔软舒适,自己似乎是躺在一张床上的,但空气中又有一丝淡淡的蔷薇香,这感觉又象是野外。

    正在此时,一道温热贴上胸来,他全身气血被外物一激,终于开始流转,真气穿梭,角龙真元又回到了丹田。

    昏迷一天一夜之后,九婴终于睁开了眼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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